正文: 第六节 中道思维(中) 陈杰思
日期:2021-06-1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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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节 中道思维(中)
陈杰思
五、不偏不倚
正道不偏向某个方面,不偏听、偏信、偏执、偏爱、偏激。朱熹说:“中庸者,不偏不倚,无过不及而平常之理。”(译:中庸是不偏不倚,没有过与不及,而且是平常的道理。)(《四书集注•中庸章句》)既不要偏左,又不要偏右。由于中正之道的缺失,人们很喜欢走极端。
社会由众多的人、众多的阶层构成,不可能铁板一块,有不同的立场,有不同的观点,都是正常的。因观点、立场、利益的不同,人可以区分为左派和右派。如果左派和右派都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持守中道的话,就是对社会有益的“中左”或“中右”;如果左派和右派都完全废弃中道的话,就可能成为对社会有害的极左或“极右”。
为什么会出现极左或“极右”这种现象呢?从现实因素上讲,主要是存在着利益的对立与冲突,极左或“极右”都只考虑自身的利益而置对方的利益于不顾,并且想用极端的方式或暴力的手段夺占利益。从思维模式上讲,主要是缺乏中道思维,充满了幻想、激情、仇恨,则易于形成极左或“极右”。幻想让人在心目中形成一幅蓝图,然后用依据这一幅蓝图全面改变社会,带有空想、片面的色彩。人在思考时,如果充满了激情,则容易夸大,违背事实,走向极端。如果人带着仇恨来面对社会,他就会倾向于使用极端的方式,热衷于暴力的手段,突破法律和道德的限制。
- 执两用中
“执两用中”就是考察、认识事物相反、相对、相异而存在的两个方面,但是,不偏向其中一方,不固执其中一方,而是运用中道思维,站在公正的立场上、中立的立场上,兼顾双方,承认相反、相对或相异的双方都应当同时存在,在双方之间找到最佳的度,在这个最佳的度上,双方按一定比例存在,双方之间建立合理的关系,从而使事物发挥最佳功能。孔子说:“我叩其两端而竭焉。”(译:我只是从事物的正反两方面都进行调查研究,这样问题就可以全部搞清楚了。)
(《论语•子罕》)
如果用“阴阳”这个范畴来描述相异、相反、相对的两个方面,则呈现这个规律:“阳——阴——合”,其中将阳设定为一方,而与之相异、相反、相对的另一方则为阴,“合”则是讲,事物就是阳与阴这两个方面的结合体。
“阳——阴——合”规律,当用于描述事物存在形态时,就是讲事物存在着某个方面,同时也会存在与之相异、相反、相对的另一方面,两方面结合而形成完整的事物。在作调查研究之时,要“叩其两端”,即从正反两个方面进行调查。既要看到事物好的、有利的一面,又要看到事物不好的、有害的一面。两个方面的情况都掌握了,才能全面地认识事物的真相。
“阳——阴——合”规律,当用于描述事物的变化时,就是将事物原先的状态设定为“阳”,而在变化中出现的与之相异、相反、相对的因素,则为“阴”,这两者结合起来,就出现新的事物,或者是原有事物通过变化进入到新的阶段。
“阳——阴——合”规律包含了黑格尔所说的“正——反——合”规律,但比“正——反——合”规律的内涵更为宽广,不仅仅用于出现相反的因素之时,也指出现相异、相对的因素之时。只有当“阴”与“阳”处于相反的形态时,“阳——阴——合”规律才能等同于“正——反——合”规律,所以,不能将“正——反——合”规律强加于所有事物之上。
中国哲学主张“一分为二”,其实就是讲事物存在着阴与阳这两个相异、相反、相对的方面,如张载说:“有象斯有对”;程颢说:“万物莫不有对”。但是,这两个相异、相反、相对的方面不是完全割裂开,而是通过相互作用,结合起来形成一个整体,这就是“合二为一”,明清之际方以智在《东西均》讲:“交也者,合二而一也。”
可以用“阳——阴——合”规律来描述社会中存在的许多事物,如中国古代倡导“德刑并用”、“宽猛相济”、“义利合一”、“公私兼顾”等观念。孔子曰:“齐一变,至于鲁;鲁一变,至于道。”(《论语•雍也》)齐国重事功而礼乐不足,鲁国重礼乐而缺乏事功,所以,齐国要向鲁国学习礼乐,鲁国要向齐国学习事功。将鲁国的礼乐与齐国的事功两者结合起来,就是“执两”,二者皆不偏废,于是走向中道。在书法中,平正与险绝是两端,应当兼有这两端,将这两端结合起来,达到通会。孙过庭《书谱》云:“初学分布,但求平正;既能平正,务追险绝;既能险绝,复归平正。初为未及,中乃过之,复归通会。”
执两用中表现在人的品行中,即将两种不同甚至相反的品性结合起来,例如:《尚书•皋陶谟》所列举的“九德”即“宽而栗(宽宏而又严肃)、柔而立(柔和而又独立)、愿而恭(谨厚而能办事)、乱而敬(治事而能敬谨)、扰而毅(和顺而又刚毅)、直而温(正直而又温和)、简而廉(性简易而能辨别是非)、刚而塞(坚强而又诚实)、强而义(勇敢而有正义)”。 孔子具有“温(和气)而厉(严肃)”、“恭(恭敬)而安(安适)”的品性。《淮南子•人间训》援引孔子的话,亦认为君子具有“仁且忍、辩且讷、勇且怯”的美德。
我们可以用“阴阳”这对范畴来描述以下众多社会范畴、人生范畴、管理范畴,诸如:精神与物质、科技与人文、德性与学问、广大与精微、天与人、群与己、义与利、公与私、德治与法治、和谐与斗争、文与质、狂与狷、民主与集中、刚性管理与柔性管理、人的管理与物的管理、集权与分权、生产与销售、多与少、大与小 、长与短、快与慢、 动与静 、松与紧、宽与严、张与弛 、刚与柔 、进与退、理性与直觉、经与权、法与情、自律与他律等等。按“阳——阴——合”规律,在以上诸多的范畴中,设定当中一方为阳,另外与之相异、相对、相反的另一为阴,阴、阳两方共同存在,不能维护一方、肯定一方,而完全否定另一方、抛弃另一方。我们所要做的事,就是为了发挥最佳的功能以现实我们行为的目标,依据所面对的具体事物的具体情况,根据事物所处环境的具体情况,运用中道思维去设定阳的一方、阴的一方适当的存在位置、各自应当占有的比例,去设定阳的一方与阴的一方应当建立哪种关系。同一类事物中的各种具体事物,在不同的背景下,阳一方与阴一方的比例、位置、关系是不相同的。即使是同一事物,在不同时期、不同的发展阶段,其中阳一方与阴一方的比例、位置、关系是不相同的。
现举例说明。例如,关于集权与分权,要根据具体企业的性质、规模、环境等确定各自的比例。大企业倾向于强调更多的分权以便发挥下级的主动性、创造性,小企业倾向于强调更多的集权以便统一指挥、统一行动。关于团队与个人,既不能只注重团队协作而压制个人发挥,也不能只注重个人发挥而破坏团队合作,到底团队合作与个人发挥在管理中各自占多少比重,就因不同的行业、不同的企业而有差异。关于传承与创新,如果只讲传承而缺乏创新,则企业就丧失发展的活力;如果只讲创新而不讲传承,则企业的优良传统就无法保持。而传承与创新各占多少比重,传承与创新的关系如何,就因不同行业、不同企业而产生差异。如刚性管理和柔性管理,刚性管理注重制度、奖惩、监督、领导权威,柔性管理注重人情、道德风气、文化氛围、关系、自觉、民主参与,两者在企业中各有价值,只要摆正它们的位置,就能够相得益彰。关于宽与严,要做到宽严适度。 如果控制太松,造成各行其是、拖拖拉拉、效率低下、组织混乱,如果控制太严,也会挫伤下属的自主性和创造性,造成僵化。
- 过犹不及
事物的存在有一个度,达不到这个度,叫做“不及”;超过这个度,就是“过”。孔子说:“过犹不及”(《论语•先进》),认为“过”与“不及”都是一样错误的。亚里士多德指出:“过度与不及是恶的特点,而适度则是德性的特点。”
例如:自信必须在一定的度上存在,自卑就是“不及”,自傲就是“过”,避开了“不及”与“过”,才做到“不卑不亢”。
做任何事情如果努力不够,就会呈现“不及”的状态;如果努力做了,也要适可而止,只知向前,不知后退,就会进入到“过”的困境中。如,在家庭生活中,家庭的清洁整齐保持在一个恰当的度上,达不到清洁整齐,又脏又乱,这是不及;过度清洁,做到一尘不染,将会耗费大量人力,这就是过。如,在个人行为上,人要稳重,但是,达不到稳重,就是轻浮,这是不及;稳重做得过了头,就是死板僵化,这就是过。人要有活力,达不到充满活力的状态,就是呆板,这是不及;活力过多外现,就会浮躁不安,这是过。人要主动,达不到主动,就是消极;过于主动,就是锋芒毕露,盛气凌人。人要讲礼貌,缺乏基本的礼仪教养,这是“不及”;而繁文缛节过多,让人不胜其烦,这是“过”。人要谦虚,缺乏谦虚之德,盲目自傲,这是“不及”;但过度谦虚乃至畏缩、自我否定、自我压抑,这是“过”。如果一直以讥讽他人为乐,则是“不及”;如果赞美他人太多、太过,违背基本的事实,变成阿谀奉承,这就是“过”。在饮食中,如果“不及”,则会导致营养不良,如果饮食过量,则会损害身体健康。
在人的品性方面,倡导某种好的品性,但要防止这种好的品性处于“过”的状态,通常采用“…而不…”的句式,如孔子所说的:“乐而不淫,哀而不伤”,“泰而不骄”。《尚书•尧典》云:“刚(性情刚强)而无虐(苛虐),简(态度简约,不殷勤)而无傲(傲慢)。”《左传•襄公二十九年》载,吴公子季札论“盛德”曰:“至矣哉!直而不倨,曲而不屈,迩而不通,远而不携,迁而不淫,复而不厌,哀而不愁,乐而不荒,用而不匮,广而不宣,施而不费,取而不贪,处而不底,行而不流。”《论语》中,要求君子必须具有“五美”,即“君子惠(惠爱利民)而不费(不过分耗费财用),劳(劳累)而不怨(怨恨),欲(有欲望)而不贪(贪财货),泰(泰然安适)而不骄,威(威严)而不猛(凶猛)”。君子做到“君子矜而不争,群而不党”,“君子贞而不谅(信)”。 荀子则认为君子人格应当是:“君子宽而不慢(怠慢),廉(有棱角,指原则性)而不刿(音贵,刺伤),辩而不争,察而不激(偏激),直立而不胜(正直而不盛气凌人),坚强而不暴(凶暴),柔从而不流(随波逐流)。”(《荀子•不苟》) 曾子也说:“君子恭而不难(畏惧),安而不舒(舒适),逊而不谄,宽而不纵,惠而不俭(俭约),直而不径(不走捷径),亦可谓无私矣。”(《曾子•子思子》)
对待“不及”与“过”两个极端,采用的对策是“济其不及以泄其过”,使事物保持一定的“度”,处于和谐、平衡状态。“泄其过”就是去掉多余的,“济其不及”则是弥补不足的。
亚里士多德说:“在所有事情上,最要警惕那些令人愉悦的事物或快乐。”(《尼各马可伦理学》第二卷《道德德性》)很显然,人们在欢乐中,在纵欲中,很容走极端。面对我们爱好的事物,应当保持清醒,适度节制。
在社会发展的道路上,要小步慢走,要在实践中探索,在现实中试错的方式逐步向前推进,而不是以好大喜功、急于求成、盲目跃进的方式向前飞奔,激进主义往往会跌落在陷阱中。
激进主义者受困于自我认知局限性,在群体的氛围的影响下,在情绪激化的作用下,在自我利益的推动下,不顾及客观事实,不尊重相关各方,有敌对的情绪,有挫败感、厌恶感、危机感、焦灼感,使用片面的思维,往往发生各种极端的错误或言论。激进主义者往往缺乏系统思维,看问题只看一个方面,而忽视其他方面。例如,他们只注重引入西方式制度,但没有考虑如何将西方式制度同社会习俗、传统、文化、发展状况、教育水平对接,致使制度不能有效运行。
如果缺失中道思维,而将“极化思维”同特定的思想相结合,就容易出现各种“极端主义”。如希特勒及其纳粹组织的“极端思维”,同种族优劣理论相结合,就产生了屠杀犹太人的极端行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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